中秋的来历、月亮的传说及月宫镜的故事
李晶寰 张小燕 田小华  2020-09-29 11:22:44

中秋的来历 
     “中秋”一词,最早出现于汉代成书的《周礼·春官》:“中秋夜迎寒”。祭月的传统始于西周,见诸《礼记》的记载。在南朝梁时宗懔的《荆楚岁时记》中尚没有中秋节风俗的记载。唐代,朝野已有赏月团圆的习俗,但还没有以节日的形式把中秋节固定下来。诗人杜甫有《八月十五日夜月》的五言律诗:
满月飞天镜,归心折大刀。
转蓬行地远,攀桂仰天高。
水路疑霜雪,林栖见羽毛。
此时瞻白兔,直欲数秋毫。
       北宋熙宁十年(1077年)中秋,时任徐州刺史的苏轼,见到了他的胞弟苏辙,并写下了《中秋月》一诗,记述与胞弟久别重逢,共赏明月之事:
暮云收尽溢清寒,银汉无声转玉盘。
此生此夜不长好,明月明年何处看。
       坊间传苏轼还曾写过一首叫做《月饼》的诗:
小饼如嚼月,中有酥和饴。
默品其滋味,相思泪沾巾。
      到了南宋,有关中秋节的记载就更多了。《东京梦华录》卷八之《中秋》条,中秋已是当时全年72个节日之一,“中秋节”在民间广泛流传,成为阖家团圆的象征。《东京梦华录》也是已知最早将中秋作为一个独立条目加以记录的古籍。南宋嘉泰三年(1203年)颁布的《庆元条法事类》中,增加了中秋休假一日的内容,中秋节已是官方颁定的法定节日。
       宋时月饼为蒸制。以北宋为故事背景的《水浒传》,第二十三回中讲到武大郎卖炊饼。这里说的炊饼,是蒸饼。北宋吴处厚著《青箱杂记》中解释:“仁宗庙讳祯,语讹近蒸,今内庭上下皆呼蒸饼为炊饼。”因避宋仁宗赵祯讳,蒸饼才统称为炊饼。《梦粱录》卷一六《荤素从食店》中有“菊花饼、月饼、梅花饼”等。《武林旧事》卷六《蒸作从食》列举了不少“蒸作”类食品,其中就有“月饼”这一项。只是,这两种记载都没有把月饼与中秋节联系起来。称圆形蒸饼为月饼,是因形赋名。《梦粱录》还说月饼是“市食点心,四时皆有”,也就是说全年任何时节都可以吃到,并不限于中秋。
       到了元代,《居家必用事类全集》记载的各类馅饼,其制作方法都是“入炉煿熟”,与汉唐以来胡饼的制作方法相似,区别只在于馅料的不同。从元代开始胡饼这个称谓逐渐淡出汉语文化圈,除了“山药胡饼”,极少有其他胡饼的记载。山药胡饼的制法,是“熟山药二斤、面一斤、蜜半两、油半两,和溲捍饼。” 和现代月饼的制作已颇为相似。
        元末关于中秋月饼的传说,是元末起义军为联络各地同步起事,朱元璋与刘伯温将起义的指令藏在月饼里,再分发至各路义军中,约定八月十五日夜共同举事。传说往往并不可靠。但明代饼食在元代的基础上得到了进一步的丰富。明代高濂所著《遵生八笺·饮馔服食笺》下卷“甜食类”载有五花八门、馅料各异的饼类,其制作方法仍脱胎于胡饼,分为入炉烤制和以鏊具烤制两种。
       明代关于中秋月饼的明确记载,见诸田汝成《西湖游览志余》卷二十《熙朝乐事》:“八月十五日谓之中秋,民间以月饼相遗,取团圆之义。是夕,人家有赏月之宴。”沈榜于万历年间完成的《宛署杂记》是最早关于北京的地方史之一,其中“八月馈月饼”条目中说:“士庶家,俱以是月,造面饼相遗,大小不等,呼为月饼。市肆至以果为馅,巧名异状,有一饼值数百钱者。”所以,月饼作为中秋节的节日食品,是从明代开始的。
       清代出现了品类多样的月饼。清人富察敦崇《燕京岁时记》中,记载了北京中秋祭月最大的月饼,直径竟达二尺。苏州人顾禄所著《清嘉录》卷八《月饼》条,也记录了清代江南中秋节,偕瓜果祭月与互相馈贻月饼的习俗。而美食家袁枚的《随园食单》和清代集大成之烹饪著作《调鼎集》,都记载了多种月饼的制作方法。

      清代后期到民国,各地的糕饼铺子犹如雨后春笋般冒出,月饼的口味也分出了流派。有京式月饼、苏式月饼、广式月饼和滇式月饼等。其中上海杏花楼始建于清咸丰元年(1851年),北京稻香村始建于光绪二十一年(1895年)。类似这样老字号的月饼,从民国至今,一直广受欢迎。有趣的是,北京稻香村制作的月饼,最初是以苏式月饼闻名的;而上海杏花楼于1928年首推的月饼,却是广式月饼。在民国年间的北京,据说还可以分期付款,购买月饼,这种形式被称为“月饼会”。买家可以向饼铺续存钱款,存够一定额度,就可以把月饼领走,价钱往往比市场低。



月亮的传说
       中国的月兔传说,在文献上可找到的早期资料,有屈原的《天问》:“夜光何德,死则又育?厥利维何,而顾菟在腹?”东汉王逸的《楚辞章句》认为“言月中有菟”,“居月之腹”,菟与兔同。说明早在公元前四世纪左右(大约屈原的年代),中国已有月兔的传说了。
         成书于大约西汉武帝年间的《淮南子·览冥训》:“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,姮娥窃以奔月,……”,唐代徐坚《初学记》中所引古本《淮南子》云:“(姮娥)托身于月,是为蟾蜍,而为月精。”张衡的《灵宪》云:“月者,阴精之宗。积而成兽,象兔。……羿请无死之药于西王母,姮娥窃之以奔月。” 东汉乐府《董逃行》中有“白兔长跪捣药蛤蟆丸”,这是最早提到月兔捣药的文献。

       从考古资料看,西汉早期已有月兔、蟾蜍的图像,中晚期出现了月中桂树。1972年长沙马王堆一、三号汉墓出土的西汉早期T形帛画的天界两边,各画着日、月,日中有乌,月牙上有蟾、兔。肥硕的蟾蜍立于月上,而兔子位于蟾蜍的斜上方,似以蟾蜍为主,兔子为辅。1976年洛阳西汉中晚期卜千秋墓出土的壁画上,圆月中绘有蟾蜍、桂树。蟾蜍代表长寿,如东晋葛洪《抱朴子·对俗卷》有:“蟾蜍寿三千岁”;蟾蜍亦代表多产、多育,体现了生殖崇拜的远古渊源。而月兔的传说,肯定早于帛画,应诞生于西汉以前。


1972年长沙马王堆一号西汉墓出土帛画(局部)


1972年长沙马王堆三号西汉墓出土帛画(局部)




1976年洛阳西汉卜千秋墓出土壁画(局部)

       但月兔的故事似乎并不是中国本有,而是受印度文化的影响,从印度输入的。汉武帝时,在岭南的交州设立合浦郡,下辖的合浦与徐闻是汉武帝开辟海上远洋贸易最早的始发港。2017年5月5日《中国文物报》刊载的广西合浦汉墓群出土的汉陶制钵生莲花器,可推测西汉中晚期或更早,印度的佛教文化已沿海路进入南粤地区。季羡林先生的《印度文学在中国》一文,提到印度寓言和神话传入中国,可早到先秦,如《战国策·楚策》中狐假虎威的故事。郁龙余先生在《印度文学在中国的传播与影响》中也提到,宋代沈括的《梦溪笔谈》卷三说及《楚辞·招魂》句尾的语气词“些”是从梵语“萨维诃”(svāhā)合言而来,以此肯定屈原《天问》中的“顾兔”,应是受印度文化影响而来的。
        印度佛教经藏中,可找到六部经典记载有与兔子相关的故事:《六度集经》、《生经》、《菩萨本生鬘论》、《本缘经》、《撰集百缘经》、《杂宝藏经》。《六度集经》约在公元三世纪左右翻译成汉语,而其在印度原本更早。若再以巴利文献为佐证,巴利语《本生》中,第316个故事就是兔子本生。故事描述世尊的前世曾为将自己的身体布施的兔子。巴利语《本生》无确切编纂年代,但《本生》故事与大乘菩萨理念相关,年代当不晚于公元前一、二世纪初期的大乘经典。
        梵语的月亮除了有Candra这个字之外,另外ain(具兔者)也是代表月亮。这个词是(兔子)加上语尾in(具有者),原意为“具有兔子的东西”。就像中文的蟾宫一词,蟾居地代表月亮。根据《梵英词典》ain这个词最早出现在《白螺奥义书》。若以英国著名研究奥义书专家Patrick·Olivelle的看法,它的产生年代也只比佛陀稍晚一点,差不多在公元前三、四世纪左右。但语言的出现,远早于书籍和文字,(具兔者)的语音,在文字之先应早已在生活中使用了。
而公元前一、二世纪的巴利语《本生》中月兔的故事,记述了世尊曾有一世投生为兔子贤者,常教导三位朋友水獭、胡狼、猴子要远离诸恶、奉行众善。在布萨日,兔子发愿若遇上应供者,愿供养自身,以为食物。帝释为测试其心,化身为婆罗门,入住森林;兔子请行者升旺火,纵身跃入,火遽灭,兔子反落入帝释手中。为弘其功德,帝释压山成汁,画兔于月上。玄奘在《大唐西域记》中,记载其在印度游历中,于婆罗尼斯国附近见到有三兽窣堵波(塔),就是为《兔子本生》中兔子另一版本的朋友猴、狐、獭建造的纪念塔;而兔已成佛,不在其中。三兽窣堵波说明了这则故事在印度流行的程度。
       印度语言本身已有“具兔者”(梵语:巴利语: Sasin)代表月亮,月亮就是兔子,因此在早期的兔子本生故事中并不需要特别指出与月亮的关系。但佛教的《兔子本生》翻译成汉语,却没有译出兔子就是月亮的词义。因此兔子本生的故事在中国并没有流传开来,中国的月兔似乎还是依照中国的传说在捣药,而不是代表着佛陀过去世的德行。《大唐西域记》中记有“吾感其心,不泯其迹,寄之月轮,传乎后世”的记载。 印度月兔本生故事,在汉译佛经中提到月亮与兔子的关系,要晚到七世纪之后。

        关于吴刚伐桂的故事,最早见诸唐段成式的《酉阳杂俎·天咫》:“旧言月中有桂,有蟾蜍。故异书言:月桂高五百丈,下有一人常斫之,树创随合,人姓吴名刚,西河人,学仙有过,谪令伐桂。” 唐代的铜镜图像有关月宫的,只有嫦娥、蟾蜍、玉兔捣药、桂树,不见吴刚;唐诗中亦未见到关乎月中吴刚的文字。吴刚伐桂故事的广泛流传,应是宋以后的事了。


 
月宫镜的故事


金元时期唐王游月宫镜 

      唐王游月宫镜是宋金以后新出现的铜镜品类,宋以前未见。咸阳博物院收藏的唐王游月宫镜是金元时期的铜镜。镜背以浮雕的办法装饰唐王游月宫的故事图像:一侧是高大葱郁的桂树,树后山势嵯峨;一侧是高耸的月宫,宫门半开,一仙女倚门而立。桂树前有弧形长桥通至月宫,桥上有三人,二道士行前,唐明皇随后作拱手前驱状。月宫前有嫦娥正坐,两侧仙女持扇,嫦娥与道士之间的岸边,有捣药的兔子。
       最早记录唐王游月宫故事的,是唐末郑綮(qǐ)撰写的纪实性笔记《开天传信记》,书中记有唐明皇一梦:“吾昨夜梦游月宫,诸仙娱余以上清之乐,寥亮清越,殆非人间所闻也。”
而同一时期卢肇撰写的《唐逸史》,已将明皇一梦演绎为神话:
“罗公远八月十五日夜,侍明皇于宫中玩月。公远奏曰:‘陛下莫要月宫中看否?’帝唯之。乃以柱杖向空掷之,化为大桥,桥道如银,与明皇升桥。行若数十里……公远曰:‘此月宫也。’见仙女数百,皆素练霓衣,舞于广庭。上问其名,曰:‘《霓裳羽衣》也。’”
      伪托柳宗元的《龙城录》载:“开元六年,上皇与申天师、道士鸿都客,八月望日夜,因天师作术,三人同在云上游月中。”

       以上三则述记,《开天传信记》为记梦叙事,《唐逸史》是神话传奇,而只有《龙城录》的内容与宋金以后出现的唐王游月宫镜的图像叙事最为相近,这也反正了《龙城录》并非柳宗元所撰,应是宋代以后流行的故事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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